Gaya的美學研究

The Aesthetics of Gaya

——潘小雪

現象描述

(1)巴伊(Payi)獵人【註1】

五月,我們八個人搭貨車往巴托蘭的方向入山,半路我們下車進入山裡,可能不到海拔一千公尺的地方吧,還不致荒山野地,巴伊獵人Heydi Mijung(欣蘭的母親)說就在這裡吧!於是她開始準備做陷阱。我們看不出為何選擇這個地方,男獵人Yacin Hungul(欣蘭的哥哥)說,你仔細看,這裡是森林裡的高速公路,動物必經之地,看到牠們衝下來的痕跡了嗎?如果不在牠們走的路徑上做陷阱,根本捉不到動物。我們仔細觀察周遭,樟樹、山棕、白楊、黃藤、小杉木、姑婆芋、山蘇、蕨類,林木茂盛,抬頭看不到天空,滿地腐爛的葉子,還是看不出有路的感覺,閉起眼睛頓時失去方向感。前一陣子,老人家說高山上宜居地的平台稱為「魯固」(ruku),「德魯固」是加上了發語詞(或冠詞?),「德魯固族」(Truku)因此得名【註2】。「巴托蘭」(Butulan)【註3】是德魯固族分布在這裡的一群,再往上是萬代山、能高山,能高山是各族匯聚之處,所有祖先的靈魂都活躍在這個地方。

巴伊蹲下來挖洞,一個ㄇ字型的竹夾插在洞邊,兩塊小木板鋪在洞口上,打活結的鐵圈放在上面,如果動物的腳踩到這裡,後面回彈的設施就會立刻綁住牠的腳倒掛起來,完成之後接著開始偽裝,外觀上完全看不出是陷阱。如果一直捉不到動物,就放一顆鴨蛋,或前後兩顆,欣蘭說,族人都有一樣的想像,鴨的腳蹼很大,可以鎮住地上的野獸,鴨蛋有神力,可以改運。【圖1】

圖1 | 放上鐵圈、還沒被覆蓋偽裝前的陷阱。攝影:余欣蘭

巴伊說,獵人應有發自內心的純潔,在情緒、意念方面都要保持純淨,不要有雜念,不可跟家人吵架鬧意氣,不可有害人之心,不可放縱,或曾偷竊別人獵物的,或者家裡有人懷孕也不行,不然會發生危險或獵不到動物。如果內在純潔就會有靈跟隨你。還有,不要害怕自然,什麼都不要怕,因為內心純潔,有心與萬物融合,就不會害怕陰暗、雜亂、蟲蛇、動物等。

過去只有男人才可以打獵,他們的獵具都存放在一個特別的地方,不准女人觸摸,但是到了巴伊她母親那一代,女人就可以打獵了,女人只要有膽量、有耐性、氣夠長、不會迷路就可以上山打獵。巴伊一直是一個人上山,她自許自己夠純淨、沒有牽掛、不害人,祖靈會陪著她,這就是「Gaya」。放陷阱打獵表面上看起來是一種技巧,也有一些禁忌,事實上更要緊的是獵人的心性,純潔、體力、膽量、意志、節制、完善。【圖2】

圖2 | 巴伊獵人Heidy。攝影:余欣蘭

三十年前,我們五個人只憑一篇報紙報導,就從玉里清水入山,走八通關古道,經瓦拉米、大分、塔芬池、達芬尖、秀姑巒山、八通關山、躑躅山,繞玉山山腰,出塔塔加鞍部到廬山,走了12天,差點發生山難,因為我們慢兩天出山,直升機已經在停機坪上準備救難。癥結在於我們手上的報導指出塔芬池有水源,但是我們到達的時候完全是乾涸的一個泥巴地,只能吃乾糧,沒水喝,早上起來舔葉子上的結霜,這樣過了兩天,嚮導覺得不妙,一定要找到水源才行,但我們不知身處何處,羅盤和地圖對照都看不出自己的位置。走著走著,遇見兩個年輕原住民,應該是德魯固族人,一位大約20歲,一位是國中生的樣子,他們看見我們大笑,我們問為什麼笑,他說你們要去哪裡?為什麼要穿成這樣?這時我們才發現他們只背一個竹簍,裡頭一點衣物和一點什麼看不出來,腰間繫一把山刀,腳穿雨鞋而已。而我們的裝備有帳篷、睡墊、睡袋、十天的糧食、雪衣、換洗衣物、雨具、炊具、水壺、相機、藥箱、登山杖、頂級登山鞋,整個裝備背在身上超過我們的身高。我說我們在登山,從東部到西部,想跨越台灣。問他們在做什麼?他們說打獵,從廬山父子斷崖上來,已經一個星期了。原來是獵人,我開始好奇的問,你們有獵到動物嗎?獵物在哪裡?因為他們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。他們說我們一路放陷阱,到達玉里清水休息幾天後,便按原路回頭收拾獵物回家。我開玩笑說我們沿路把你們的獵物拿走,他說你們找得到才怪,一副很驕傲的樣子。最後我們還是問他水源的問題,他說就在你腳下呀!我們環顧腳下四周,懷疑地看著他,他說就在你這裡垂直走下山崖一段路就會遇到一條河,我們半信半疑。分手之後就往下走近200公尺處,果然有一條溪流,河水奔流的聲音很大,但是為什麼我們聽不到呢?這是加農農溪還是秀姑巒溪上游?溪流從伏流的狀態轉為小溪,再往山下就變成河流了。它湧現的力量很大,水流清澈,極為美麗。

回想起來,從東部攔腰穿越台灣中央高山到西部,所謂的八通關古道其實有三條路,一是滿清時期開鑿的通商之路,比較直,另一條是日本人理番之路,比較迂迴,第三條就是獵徑。它算不上是一條路,我們常誤入獵徑,走到底只看到兩堆火燼,姑婆芋的葉子鋪在地上,往下就沒路了,我們只好回頭找回原路。想起那兩位年輕獵人,他們身上有一股火燼的味道,參雜著烤肉味,以及植物的生味,很像野生動物的體味,這個味道可能是保護他們不被野獸攻擊的護身符。慢慢的,我領悟到他們在深山裡如何做陷阱,如何偽裝,煮什麼吃,如何睡覺,知道河流在哪裡,知道哪裡放陷阱,回頭還找得到獵物的地方。偌大的深山好像是他們家的院子,自在而又警覺地打獵、生活。這是傳統領域,這是獵場,在美學上,這是知覺之場,也是舞台。

(2)波達(Powda)儀式【註4】

Kaji Cihung(旮日羿.吉宏)在作「波達儀式」殺雞的時候,非常溫柔地安撫雞身,輕輕地把牠按在地上,動作很緩慢,口中唸著咒語,接著是頸部拔毛。雞沒有太大的掙扎,用刀割下脖子的時候,直覺會感受到一股勁道、力量壓住牠的全身,雖說是溫柔的,卻很堅定而準確地割下,放血的時候也是很順遂的流進木碗當中。旁邊的小孩剛開始很害怕,掩面轉頭不敢看,但是隨後發現雞沒有叫聲、一切都很安靜、沒有血腥暴力的感覺的時候,小孩回頭眼睜睜的看著。血放完了,Kaji輕輕地撫摸雞的全身羽毛,直到牠完全不動,斷了氣為止。Kaji對這次的波達做一個反省,他說那隻雞最初還是有一點掙扎,這是他還不夠純潔的緣故。我又再次聽到純潔這個字眼。純潔在生活中、在家庭中,做什麼是隨時都要想到靈界,好像漢人說的,人在做,天在看。【圖3】

圖3 | Kaji Cihung進行Powda儀式。攝影:謝郁雯

突然想起快被遺忘的事,小時候看人殺雞,他們也會先唸一些祝福的話:作雞作狗沒了時,下次出世有錢人子嗣。接下來就是奮力制止雞的掙扎,雞無限恐懼的哀號令人心神不寧,甚至斷了頭還四處狂奔。在市場看到現場殺雞更慘烈,不但沒有祝福的話語,放血之後還沒斷氣便直接丟進一個快速轉動的機器中拔毛,轟隆轟隆的聲音非常暴力,難怪佛家勸人不吃肉、不殺生,除了慈悲的哲學之外,也有很實際的觀察,當動物充滿恐懼的時候,他們的肌肉會產生有害物質,吃了對人身體不好。

談到殺戮,Kaji說到當年族人還會獵殺人頭的時候,像一陣風一樣,非常快速地人頭就沒了。他說有一次各族到部落談判,那位噶瑪蘭人還沒坐定頭就掉下來了。由於族人長期在山上生活,手和腳的造型很獨特,外翻鐮刀腳,不適合在平地走動,所以都是彎著身體,在草叢中不容易被發覺;別人只要稍微感覺芒草中有什麼東西在動,接著不到一秒鐘自己的頭就不見了。回想起母親描述日治時代,德魯固族人還會出來獵人頭,有一對夫妻到山下除草耕種,土地很狹長,來回工作之際,有時男的在這端盡頭,女的在那端盡頭,天黑了,丈夫大喊收工回家吧!妻子卻沒有回應,走近一看,頭都沒了。他們在無聲無息的黃昏完成了獵殺人頭的行動。

我注意到Kaji在「殺雞行動」以及描述「獵殺人頭」時有一種特質,他不再為獵殺人頭這個行為做解釋,或批判在歷史上如何被暴力禁止、統治者如何移風易俗、諷刺如何從茹毛飲血到用高腳杯喝紅酒的文明進程,而是這行為的本質,我好奇的是明明是取人性命,卻如此安靜,明明是暴力卻如此沒有恐懼,對我而言,這是非常陌生的Gaya。【圖4】

圖4 | Powda儀式後,處理獻祭的雞。攝影:謝郁雯

各種儀式都在接近Gaya,在日常生活中,如家庭因素或結婚的祝福,或男女有發生私底下的關係,也要告訴家人並舉行波達,不然會危害到別人,造成災難。人間和靈界是相通的,隨時在相互滲透,人怎麼做靈界也會感受到,祖先一直在旁邊。這種接收靈界訊息的能力在現代社會已經變得很遲鈍了,以前住在山上很單一、很純淨,Gaya的教訓就是叫人回到純淨,去接近靈界。人的精神狀態若有問題,是內在的匱乏,所以用儀式的方式往「充滿」的方向走。Gaya所有的教誨和規範是要貫穿到人間世,從生到死都在Gaya的範疇裡;Gaya是人的戒律,是成為人的道理,成為「真正的人」的路徑,包括慾念、歡愉也都在這裡面,是一生的修練、學習。

(3)紋面年輕人

東冬的額頭、手臂有紋飾,宜德思則是全身有七個南島族群的紋飾,是她從台灣到復活節島之間的跳島創作計畫時紋的。她很早就想紋面,但因為自覺沒有資格,怕被人家罵,所以不敢紋,直到出國駐村創作時遇到紐西蘭藝術家喬治.努庫(George Nuku),他說你們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傳統留下來?當時她和東冬相互對看,覺得不太可能,但就把這句話放在心裡。後來去復活節島駐村時就開始紋南島語族的圖案在手臂上,至今尚且還未考慮紋在臉上。她可能是台灣最年輕的紋面人,東冬的額頭是她紋的。【圖5、6】

圖5、6 | 東冬的紋面就是宜德思紋的。

宜德思最初紋面的經驗,是在大溪地學習拍打刺青,憑記憶記下紋面的技巧,後來自己製作工具,用人工假皮練習。東冬回憶說,當宜德思在他的額頭一陣一陣敲下刺針時,整個頭顱箜箜作響,因為額頭沒肉,除了一層皮之外,直接就是骨頭,不但非常疼痛,整個頭都是震動的。後來很奇怪的,不知為什麼好像聽到旁邊有人在吟唱,歌聲迴盪著,他知道祖靈就在身邊,他掉下眼淚,慢慢就不痛了,他成了紋面人。整個過程很順利,事後甚至沒有結痂、脫皮或感染的問題。

東冬在刺青工作坊時談及紋面儀式到底是什麼?在現代是相當模糊的。日本人禁止族人紋面,所以紋面習俗停了一段好長的時間。當時日本人屠殺大量的巴托蘭紋面師,族人都嚇壞了,紛紛跑到別的部落去紋面,為什麼?因為他們如果沒有紋面,會得不到祖靈的庇佑,無法與日本人打仗。

有一位88歲的巴伊有一段故事可以證明日人禁止紋面的事實。她手臂上刺了一個小小的十字架,平常都穿著長袖遮住不讓人看,她說,一個紋面師在日本人的禁令之後,沒有機會紋面了,但她想要紋,又不能刺在臉上,紋面師就刺在她的手臂上;也不能刺族人的圖騰,只好刺十字架,因為這樣比較安全,不會被人家議論。這位紋面師最後的工作就是幫這位巴伊刺了一個十字架,這是一個關於紋面的時代性斷裂。【圖7】

圖7 | 88歲巴伊(羅秀芳)手上的十字架。攝影:呂瑋倫

因為如此,關於紋面的意義之探討大都先從文獻上得知,再從田野中印證。1996年泰雅人劉康文的紀錄影片《巴伊——大魯閣》,記錄銅門部落最後三位女性紋面人,她們都非常高齡,片中有位巴伊,只要鏡頭面對她,她就用手遮住嘴邊紋面的部份,不知是在自我否定以及日本人的禁令言猶在耳,還是其他因素,另外一位則是不斷糾正她不要遮住臉,很大方地述說年輕時代的回憶。整部影片比較注重影像的美感,表現殘存文化中的老人之生命喟嘆,並沒有人類學式的探討紋面,保持一種沒有理論預設的態度來對待紋面人,可能是台灣最早用美學的方式探索自己古老文化的創作者。劉康文另外一部紀錄片《Gaya》,整部電影呈現的是銳利的山刀、無人的森林、獵人、儀式、禁忌、陷阱、宰殺、分享,其中沒有文化教訓,也沒有任何結論,叫觀者自己心領神會什麼是Gaya。

額紋是區域或家族的象徵,男女都可以紋,只要有這個血統即可,比較沒有什麼禁忌。其他紋面則必須經過許多的認同才能打在臉上,例如女性在月事來臨時候有織布的能力者,男性則是要有獵首以供祭祀的能力才能紋下巴。紋面的儀式首先要告解,就是要坦白一生有沒有遵守Gaya的倫理,說出來之後,得到允許才能紋面。紋面時只能母親在旁,其他人則必須迴避,紋面後要遵守Gaya的法則與戒律。整體而言,紋面的意義在於趨吉避凶,與祖靈同在,其次是家族區域的象徵,以及生活能力與成年的象徵,最後是死後前往靈界的印記。紋面是Gaya最具體的象徵與精神世界。

美學探討

狩獵、波達儀式、紋面、Gaya的當代意義是什麼?除了人類學的價值之外,在自然生態學以及美學上應該有它的當代意義。以下就「知覺之場」以及「純潔」兩個觀念做美學分析。

(1)知覺之場

我思考獵人和獵場,獵人一旦進入山林,他的身體知覺開始啟動、呼吸開始調整、腳步出現節奏,感官全開,過去所有的狩獵經驗、老人家講的知識與技術、傳統的禁忌、潔身自制、眼前狂亂的植物、突然在五里霧中又突然消散、潮溼與燠熱、逐漸升高的緯度與溫度,眼神往外又往內……,形成一個異於日常生活的「知覺之場」,自在而又警覺地做陷阱、打獵、生火、休息。

藝術創作者就像獵人一樣,用身體知覺、勞動技術去追尋一個不可知的完善。然而,過去人們所重視的是藝術品所產生的思想與觀念,甚至把它獨立出來形成一種觀念知識,忽略它的材料與感官知覺、勞動技術交錯形成的過程,只重它的結果,形成越來愈多的藝術知識,用理性來創作,結果是迷失的死路一條。所以,獵人與獵場的身體經驗,讓我們回到知覺的作用,重新開機。

巴伊獵人所講的Gaya不是一個完整的哲學論述,而是停留在身體知覺的各種說法,這很像藝術家的樣子。過去,人們認為感性知覺的內容是短暫的、片面的、曖昧不清的、低級的,然而,知覺意識雖然片面、隱現、未完結,並不摧毀其真理性,反而確定了「日常之知覺信賴」。因為知覺不是「刺激-反應」一對一關係的孤立作用,不是單純的物理動因,它是以運動、節奏以及其他因素之間的空間配置關係等形態特性,作用在身體上。藝術家是這樣,獵人也是這樣。【圖8】

圖8 |獵人進入山林,身體知覺就形成一個異於日常生活的「知覺之場」,自在又警覺地做陷阱、打獵、生火、休息。攝影:余欣蘭

知覺(Perception)不是一種孤立的、感官刺激的結果,它不是片面的、單一的感覺印象,而是完整的認知。知覺者瞬間掌握整體狀態的總和,具有意向性、超越性以及判斷力,也具有兩義性的互換狀態,材料與語意、物質與精神、限定與超越一次完成,知覺轉換為精神,精神又轉化為新知覺,創作如此,生命也是如此。感覺和知覺是理性構築的世界和自我的真實聯繫的鍊條。

(2)純潔

巴伊獵人說「獵人應有發自內心的純真,在情緒、意念方面都要保持純淨,不要有雜念。」Kaji對自己進行的波達做了反省,他說「那隻雞最初還是有一點掙扎,這是我還不夠純潔的緣故。Gaya的教訓就是叫人回到純淨,去接近靈界。」

純潔就是無憂無慮、沒有目的、沒有利害關係,純潔跟自由有關,內心的自由產生愉快,沒有恐懼,是一種促進生命力的感覺。康德的《判斷力批判》有非常類似關於審美的純潔與自由的論述。康德認為人在進行審美經驗時會產生愉快,這愉快是無利害的、無目的的,它從主觀出發卻能達到客觀的「共鳴」,它是知覺的卻又有社會必然性。如果愉快是有目的、有利害的話,它是不純潔、不自由的,如生理滿足的愉快,和符合道德理性的愉快,就不會是審美的愉快。

我好奇的是獵人明明有獲得獵物的目的但卻不斷強調純潔,這個純潔的內涵是什麼?我認為獵人說的純潔是一種倫理學上的道德情操,Kaji說純潔不是一張白紙,而是要不斷的身體力行與反省才能逐漸形成,可見它屬於道德情操,不是康德說的審美經驗,因為獵人打獵不是要獲得美感,而是獵物。但是無論是道德情操或美感經驗,它們都有共同的特質,難怪康德美學啟發了席勒的《美感教育的27封信》,帶動了歐洲19世紀的美術教育,因為美感可以讓人的情操與人格臻至完善。

結論

「Gaya」不是一套知識體系,而是用身體「持續-保持」的知覺狀態去維護真理,但是,用這種方式保存真理是困難的,在科學的不歸路途中,必須要不斷進行當代轉化又不斷保持它的本質,不斷的詮釋與創造才行,這說明了創造的必要存在。身體是沈默的,沉默裝滿了整個逝去的生活,交錯的空間、世界的全景、族人的經驗、文化的交纏、活力、虛空……。我們在運動、我們在注視,世界精神就是我們,我注視著目標,被這目標吸引,身體的器官就去做要做的事,使我們置身於目標之中,在感受的、動作的人的世界裡,一切都在我眼前走過。與其說身體被世界所有,不如說身體遠距離地擁有世界。它還使世界恢復原貌。因此,身體即是沈默,身體即世界;身體絕不是精神的工具,身體即是境界。有了上述的結論,如果我們懸置知識體系,啟動身體知覺,你還會感到不安嗎?【圖9】

註釋

  1. Payi,太魯閣族語,對於女性長輩的稱呼。
  2. Truku之翻譯名。有譯為德魯固族、太魯閣族。
  3. 巴托蘭(Butulan),過去分佈在木瓜溪中、上游一帶的太魯閣族人生活領域。

潘小雪

Yuki PAN

參與本計畫之研究者、藝術家。花蓮玉里人,輔仁大學哲學美學博士。身為教育者、創作者、策展人與研究者,從1990年代就開始關注並推動東海岸及原住民藝術文化的發展。曾任東華大學藝術學院院長、台北當代藝術館館長。